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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2024年,但北京新锐画廊Click Ten正在展出的“不信则无”却在瞬间把观者拉回十多年前。
本世纪最初十年,自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资本加速流入中国各个行业,中国当代艺术迅猛生长,直到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金融海啸……
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的外部环境刺激着艺术家的创作冲动,留下了这些带有时代思考的作品。“不信则无”,正是这样一个年代感很强的展览。有趣的是,尽管多数参展作品创作于2003-09年,却恰恰是对当下的时代最好的注脚。
艺术家眼中的金融海啸
策展人苏伟介绍,展览的名字呼应了参展作品《信则有》(seeing is believing),这是英年早逝的艺术家陈劭雄于2009年创作的一件光影装置。投影中有刺激欲望的广告语,多来自金融机构的宣传广告“城市永远不歇息”,“短期的效应是没有结果的”,“跟随着那些值得信任的企业”,“我们随时准备着”,“在世界范围内”等等,怂恿着人们追加投资并暗示会获得高额回报。而随着08年金融海啸的到来,这一切就成了一种苦涩的嘲讽。这件作品投影在展厅的地面,随着阳光的变化,画面有时浓烈,有时黯淡,就像大环境一样难以捉摸。在同名照片作品中,艺术家又将这些广告词放在酒店房间的背景中,与象征欲望的人体与物件纠缠叠加。在介绍这件作品时,苏伟写道:“这些广告语现在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时代的悼词。随着全球金融资本戏剧化起落和全球多重危机的到来,美丽的金融信仰似乎变成了永恒的诅咒。”
一楼展厅一张布满整面墙壁的巨幅油画更尖锐地指向这场金融雪崩。08年之后,全球原油价格暴涨,纽约的一场暴风雪裹挟着人们破碎的金融梦一同降落,艺术家洪浩和颜磊在作品《金牛风雪》中还原了这个历史场景,两位艺术家在作品中出演加油站工人,头戴牛头面具,用加油枪武装自己,像孤胆英雄般在暴风雪中抵抗着恶劣的环境。暴风雪、加油站、天空中爆炸的卫星和站在左侧楼顶上的以列宁形象出现的艺术大藏家共同演绎了这个历史时刻。
除了这两件作品,其它几件参展作品也与经济环境、经济政策或资本与金钱的主题相关,还有同一位艺术家相应主题的近年新作对比参照,映射出时间累积的视角与心态的变化。
苏伟说:“展览题目定为《不信则无》,不是论断,更不是对经济和资本的批判,而是只想观察一下,当经济环境变化时,艺术家会怎样反映这种变化?另外,对中国当代艺术行业,资本和经济环境的影响力是什么?”
中国当代艺术狂飙的十年
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小批具有实验精神的中国先锋艺术家就在进行充满当代精神的艺术实践,那时此类艺术活动只在“地下”存在,连像样的展览机会都没有,但已经有零星先知先觉的国际藏家和具有国际视野的本土藏家直接向艺术家本人收藏。
这种状况在2001年中国入世之后开始改观,2003年前后中国当代艺术行业更是乘上了直升飞机,一路高歌猛进。
2000年的上海双年展让当代艺术有了官方背书,并进入中西方学者的视野;2002年底03年初的首届“广州三年展”,将中国当代艺术作为“实验艺术”推向公众;2002年起,艺术家开始进驻北京798艺术区(那时还是“798工厂区”),03年,美国《时代》周刊将之评为全球最有文化标志性的22个城市艺术中心之一。2004年,德国空白空间画廊、意大利常青画廊成为首批在中国设立展览空间的西方画廊。
2004年,香港苏富比举办第一次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中国当代艺术亮相国际资本市场;2006年,纽约苏富比“亚洲当代艺术”拍卖现场,张晓刚作品《血缘:同志第120号》以809万人民币落槌,成为第一个进入百万美元俱乐部的中国当代艺术家。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2003年参加巴黎蓬皮杜中心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展时,为了省钱,中国艺术家多人还挤在一间房间住。
外部环境的剧烈变化引发了一些艺术家对资本、经济环境与宏观政策的思考,并用艺术语言将这种思考表达出来。
苏伟说:“艺术家身处资本市场,但又有跳脱出来的局外视角,也有一些自我嘲讽。参展艺术家中,也有旅居海外的艺术家的作品,视角更为多元。”
此外,苏伟还选择了一些艺术家的近年新作,与十多年前的创作对比参照,映射出艺术家经时间打磨后的不同视角和心态。比如艺术家倪海峰创作于2007年的《商品与金钱》,用照片的形式展示了英文版《资本论》摊开的书页,而这一页被艺术家放置在尘土飞扬的环境中暴露了八十天,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展示出艺术家对资本与社会运作的权力规则的疑问。而在近几年创作的 《逍遥曲径》,则是对四百年经济过程的反思。旗帜上印着四百年来重大经济事件的标语,从1636年的郁金香狂热,到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从更宏观的视角勾勒出人类的欲望与经济运行机制合力制造的反复出现的愚妄行为。
不拘一格的创作时代
对于不以市场为指向的艺术创作,创作经费总是捉襟见肘的。而在本世纪最初十年,资本在涌入的同时,虽然占据了一部分话语权,但也的的确确带来了相对宽松的资金支持。那时的很多画廊愿意资助艺术家各种天马行空的创作实验,并不完全以市场为导向,毕竟市场也不完善,而这对于当时的艺术家无疑是一种幸运。
“现在类似的作品很少了。”苏伟说,“一方面,时代变了,那个时候艺术家表达资本与经济是一件很先锋的事,就像现在艺术家表达AI和生态一样;此外,因为艺术行业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系统化、程式化,而资本带来了一定的想像力。”
用苏伟的话,艺术家在那个时代有种“在野精神”,自觉或不自觉地没有被纳入一个程序化的“艺术系统”,反而有了更顽强的艺术张力。而在2024年中国当代艺术与经济大环境几经起伏之后,再回头看这一批作品,更是有一种“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感喟。
(本文图片除标注外均由Click 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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